主题：子弹飞呀飞

这次姜文的电影大家都看懂了，《让子弹飞》讲了个很简单的故事：一个土匪劫了个骗子，进城当了县长，干掉了恶霸……

上次，《太阳照常升起》，姜文只不过是把故事分成了四段，标题为春夏秋冬，然后以4-1-2-3的顺序播放。其实故事也很简单：一个最可爱的人，带着枪四处胡搞乱搞，骗了个纯情女生，搞大了人家的肚子之后装死；而后与另外一个女人结婚，接着胡搞乱搞；不想那纯情女生把孩子生了出来，却又被这个最可爱的人一枪打死，因为那小伙睡了他的老婆……

姜文喜欢玩隐喻，并且玩的很好。实际上，现在但凡有点想法的艺术家都被逼成了隐喻高手，无奈。姜文如此，崔健如是。

《太阳照常升起》里，小队长临死只想知道“什么事天鹅绒”，姜文说，“那（理想）就是他妈的就是一块儿布！”下一个镜头就是崔健在那儿讲道理。整整一代人都知道崔健唱过什么：

那天是你用一块儿红布
蒙住了双眼也蒙住了天
你问我看见了什么
我说我看见了幸福
……
（一块儿红布）

再看《让子弹飞》。鸿门宴，是重头戏。

黄四郎：二十年前……
……
张牧之：那么彼时彼刻……
黄四郎：恰如此时此刻
张牧之：竟能如此相像？
黄四郎：像！很像！

其实，这不是第一次拿年头说事儿，刚进鹅城，汤师爷就大喊：

晚了！前几年的鹅城县长把税收到90年后了！就是他妈的西历2010年了……

嗯，“彼时彼刻，恰如此时此刻”。

事实上，姜文也挺理解观众大多并不理会什么狗屁“隐喻”，借着黄四郎的口，说：

“傻瓜！那是比喻！比喻！比喻！”

姜文明白那些懒得理他的人是怎么想的：

“不就是赤壁么！”（什么了不起的？）

隐喻这东西，看到了没有，看到了之后联想到了什么，大多因人而异。网上讨论的很多，不妨去搜搜。姜文把一样东西做得足够精致之后，就爱谁谁吧，不一定谁能看到谁么。比如，导演翁子光看完姜文盘问手下“强奸民女”之事的桥段之后说，“麻匪们的抗辩，就是当代电影创作人的几个分流代表?”

《让子弹飞》的台词写得很精彩，几乎没一句废话——台词写得太紧凑，乃至于那些插科打诨的话，被人怀疑是“故意设计用来转移注意力的”，也许吧。其实姜文在这个片子里台词技巧最主要的只有一个，很简单，就是重复，比如：

张牧之：让子弹飞一会儿……
马邦德：出了城、唱着歌、吃着火锅，突然……
还有张牧之抱着死去的夫人重复马邦德鬼哭狼嚎那一段……

另外，说两个事儿。1) 张牧之是不是张麻子？2) 马邦德到底是干嘛的？

1) 张牧之是不是张麻子？

不是。只不过，进城之前，连张牧之自己都以为自己是。

其实，张麻子是黄四郎（周润发）为了搜刮百姓欺诈两大家族而无中生有的人物。黄四郎找来胡军扮演的那个角色（原名叫什么不知道），给丫脸上点了无数的麻子坑。黄四郎谎称城外有麻匪，像官府报案，说自己的货被劫了，再出钱（当然，两大家族也得跟着掏钱）请县长剿匪。那时候的县长都是要去刮钱的，所以拿了钱出了城就都想直接跑路算了，哪曾想张麻子（胡军）早就从黄四郎那里得到消息沿途埋伏，钱没赚到，命丧黄泉。

张牧之在辛亥革命失败之后，只能落草为寇。听闻马匪张麻子作恶，就以为“牧之也被叫成了麻子……人们特别愿意相信他的脸上应该他妈的长着麻子！”兄弟们也如此以为，于是，小六子看到城门口的通缉令，说，“爹，你看，他们怎么把你画成这个样子了！”——其实那是黄四郎按着自己点的麻子相（胡军）画出来的；又，画得也不像：张麻子真人是短头发大胡子，通缉令上是长头发短胡子……

2) 马邦德到底是干嘛的？

影片刚开始，在火车上，马邦德推开车门，叫官兵一起吃的时候，后景里，汤师爷和夫人打情骂俏，一共给了三个镜头：汤师爷去亲夫人，被夫人打了一耳光，当然也不是真打——只不过当时画面焦点在马邦德的脸上，很多人没注意到。

还有两件好玩的事儿：

1) 全是假的：

最初的汤师爷是假的，不是师爷，夫人是假的，不是夫人——他俩才是吊凯子的骗子……
后来的汤师爷原本以为自己去当县长，结果遇到麻匪，正好之前的师爷淹死了，就开始冒充汤师爷……
县长是假的，其实是曾经落草为寇的土匪，可他连张麻子都不是……
黄四郎倒是相对光明正大的一个，却也有个替身，真假难辩……
张麻子是假的，脸上的麻子是黄四郎点出来的……

2) 好多基情:

大多观众只注意到老二是个Gay，其实黄四郎和胡万是一对，张牧之和马邦德是一对。（张牧之跟夫人说“那我怎么才能不客气啊”之后删掉了一段戏；胡万和花姐的暧昧戏也被删掉；多少是有道理的，否则，就太不紧凑，太乱了。）

夜雨中张牧之得了个惊喜之后，

张牧之（对黄四郎）：汤师爷，是我的至爱，你可不能夺我所爱啊！
黄四郎：了然，了然。
……
张牧之（马邦德粉拳乱捶）：到底谁是你的恩人？……你这个骚货！（这句台词在电影院里没听到，后来在家看，呆着耳机听，才注意到……）

第一次在电影院看《让子弹飞》，只觉得很热闹，然后误以为是姜文自恋的片子——整部片子里，就他一个人最帅……后来重看几遍之后，才发现第一次我是把这部片子当作普通故事片看了，所以才觉得一般。两三遍之后，才突然反应过来，周润发演得一点都不过，而是太到位了。整部片子越看越喜欢。